2009年8月3日

關於通感

  錢鐘書先生在《通感》一文中為通感一詞下了一個定義:「在日常經驗裏,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往往可以彼此打動或交通,眼、耳、舌、鼻、身各個官能的領域可以不分界限。顏色似乎會有溫度,聲音似乎會有形象,冷暖似乎會有重量,氣味似乎會有鋒芒。」簡而言之,感官之間雖有不同的功能和感受範圍,但在文學領域中,它們同時又會相互影響,例如聽到聲音感覺像看到顏色(聽覺如視覺),看到顏色感覺在觸摸什麼(視覺如觸覺),所謂“通感”,就是指視覺、聽覺、味覺、嗅覺和觸覺的溝通交融。

  在古詩詞中,通感的運用比比皆是,如清代詩人嚴遂成《滿城道中》中的「風隨柳轉聲皆綠,麥受塵欺色易黃」,這一例是以視覺寫聲音,這詩的通感很明顯,因為「聲」明明是聽覺,「綠」屬視覺;我們於是會問,「聲」為何會是「綠」的?看似奇怪,但卻不然。從詩的全句看,風拂柳絮,婆娑有聲,柳絲飄動,仿似一道綠簾散開,所以從這綠叢裡發出的聲音也似乎染了綠色。「綠」在這裡,既既點染了綠的顏色,同時又作了聲音的同義字。

  我認為,通感在古詩詞意境的營造上作用甚大,因為古詩詞中,篇幅不似文賦般,可以對意境仔細鋪陳,詩詞是運用有限字句作描寫,因此用字必須精煉。而往往,詩詞出色之處,正是以一字營造全詩意境。正如「風隨柳轉聲皆綠」,「綠」字的作用,也是詩意詩情的營造。通感手法的運用,在詩中能增強詩意、深化意境。而且,我們可把「通感」視為一種「陌生化」,因為運用通感手法能使語言創新,以一種新的體驗方法,去感受熟識的事物。如聲音的綠一般,某程度上,是對聲音的一種新的認知,和感受。

  再舉一個近代的例子,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描寫荷香,寫道:「微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 這一句把本是通過嗅覺得到的「清香」比喻成「歌聲」,但荷香只能以嗅覺感受,歌聲只能以聽覺獲得的,作者卻將嗅覺和聽覺有機地融為一體,寫出荷香的清新渺渺。我們會由句子的通感描寫作出聯想,用於遠處高樓上傳來渺茫的歌聲的體驗,來體味微風送來的縷縷清香。荷香如絲如縷,就如歌聲一樣隱約,聽覺的驗證和補充使人加深了對荷香的感受。正喚起人們一種渺茫難得的情感。聲音與氣味,雖由不同感官體驗,但是兩者卻在相似的體驗中,感受上也就不知不覺通溝了。

  文學作品的作用是表達感受,運用通感手法使作品構成多感性的語言,錢鐘書曾進一步說明:「尋常眼、耳、鼻三覺亦每通有無而忘彼此,所謂‘感受之共產’」,通過不同感官感覺的溝通交融,這樣也就能更全面地表達自己對客觀事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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