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
新大陸的大蜘蛛雄踞在
密網的中央,吞食著天文數字的小昆蟲,
且消化之以它的毒液。
而我撲進去,我落入網裡
一只來自亞熱帶的
難以消化的
金甲蟲。
文明的群獸,摩天大樓壓我們
以立體的冷淡,以陰險的幾何圖形
壓我,以數字後面的許多零
壓我,壓我,但壓不斷
飄逸於異鄉人的灰目中的
西望的地平線。
迷路於鋼的大峽谷中,日落得更早
(他要赴南中國海黎明的野宴)
鐘樓的指揮杖挑起了黃昏的序曲,
幽渺地,自藍得傷心的密根歇底沏。
爵士樂拂來時,街燈簇簇地開了。
色斯風打著滾,瘋狂的世紀構發了
罪惡在成熟,夜總會裡有蛇和夏娃,
而黑人貓叫著,將上帝溺死在杯裡。
而歷史的禁地,嚴肅的藝術館前,
巨壁上的波斯人在守夜
盲目的石獅子在守夜,
檻樓的時代逡巡著,不敢踏上它,
高高的石級。
而十九世紀在醒著,文藝復興在醒著,
德拉克魯瓦在醒著,羅丹在醒著,
許多靈魂在失眠著,耳語著,聽著,
聽著
門外,二十世紀崩潰的喧囂。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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